青崖放鹿

【忘羡】折花簪鬓·十一

*ooc

*醉酒叽出没，以及羡朦朦胧胧的心意……啊！绝美爱情杀我！

云梦长街之上人来人往，各家子弟门生佩剑而行, 高谈阔论如今天下局势, 意气风发。

忽然，四周行人略略压低了声音, 视线不约而同投向长街尽头。

那边, 正缓步行来一名白衣抹额, 负琴佩剑的年轻男子。

这名男子面容极为俊雅, 周身却似笼罩着霜雪之意。远远的还未走近, 诸名修士便自觉噤声, 对他行注目之礼。有略有些名头的大着胆子上前示礼, 道：“含光君。”

自温氏倒台，诸多修士声名鹊起，堪称是百花齐放，四大家族的这一辈自然也是个中翘楚。

蓝忘机后有“有匪君子，照世如珠，景行含光，逢乱必出”之美誉，故号“含光君”，比之其兄长毫无逊色。

闻言，蓝忘机微微颔首, 一丝不苟地还礼, 并不多做停留。其他修士不敢太过叨扰于他, 自觉退走。

谁知，正在此时, 对面笑盈盈走来一个身穿彩衣的少女，与他匆匆擦肩而过，忽然扔了一样东西在他身上。

蓝忘机迅捷无伦地接住了那样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雪白的花苞。

花苞娇嫩清新，犹带露水。

蓝忘机正凝然不语，又一个婀娜的身影迎面走来，扬手掷出一朵浅蓝色的小花。

这一朵本冲他心口来的，偏生没砸准，砸中他肩头，又被蓝忘机拈住，目光移去，那女子嘻嘻一笑，毫不娇羞地掩面遁逃。

第三次，则是一个头梳双鬟的稚龄少女，蹦蹦跳跳地走来，双手抱着一束缀着零星红蕾的花枝，丢到他胸口，转身就跑。

一而再、再而三，蓝忘机已经接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花朵花枝，面无表情地站在街头。街上识得含光君的修士都想笑不敢笑，故作严肃，目光却一个劲儿地往这边飘。

不识得他的普通平民则已指指点点起来。

蓝忘机正低头无奈于这场记忆里也有过的小把戏，便果然便如他所料，发间微重，他一举手，一朵开得正烂漫的粉色芍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鬓边。

高楼之上，熟悉且笑吟吟的声音传来：“蓝湛——啊，不，含光君。”

蓝忘机抬头望去，只见亭台楼阁，纱幔飘飘。身形纤长的黑衣人倚在朱漆美人靠上，垂下一只手，手里还提着一只精致的黑陶酒壶，酒壶鲜红的穗子一半挽在他臂上，一半正在半空悠悠地晃荡。

蓝忘机便抬步往楼上去了，把一众修士的窃窃私语丢在身后。

本是发生过一次的事情，况且和上次的时机也对不上，但是心中的悸动却未曾减去分毫，蓝忘机也习惯于纵容心上人的一切，否则这般胡闹，上次年少心性，羞于吐露心意作罢，这次若是他稍偏身形，芍药是落不到他鬓边的。

“胡闹。”蓝忘机坐到了美人靠边的小桌上，将一怀花卉暂且搁置，而后看向了旁边的几名少女。

魏无羡滚下美人靠，也挤到了桌边：“怎么看着他们目不转睛了？”

闻言，一众少女嘻嘻而笑。

蓝忘机皱了皱眉：“魏婴。”

魏无羡看出他不喜，心里也是一沉，只得挥退了她们：“下去吧。”

一众少女霎时便化作了青烟。

“魏婴，你不该与非人为伍，于身体有……”

魏无羡无奈摊手：“好吧，我知道蓝湛你关心我，但是我真的太无聊了，请了你来云梦玩儿，我今天还特意起了个大早，这不一边等着你，一边也没人理我，只好先上了酒楼了，我远远看见你来，就叫了她们给你送花，还顺便点了一桌子菜，一会儿就上来了。”

你还怕人不理你吗？怕的。

蓝忘机曾经问过这个问题，而魏无羡是这样的回答。

这人什么时候都是前呼后拥，如今景况却是不比从前了，他这么爱热闹，现在一副孑然一身的模样，看着也实在是太过孤冷。

他是忘了，这人在他面前一直是副嬉皮笑脸，但是他不在的时候，魏无羡却没有人陪着……是他的疏忽，其实从接受自己是朋友开始，哪一次魏无羡对上他不是带着讨好的意味的？送莲藕排骨汤，赠阴虎符，亭中击盏，邀他来云梦，楼台抛花，阁中点菜，挥退女魂，总是用自己觉得好的东西来招待他，他该是有多孤单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来喽！”小二果然就立刻端了菜肴上来，红红白白，水果糕点应有尽有，“客官您们慢用！”

“你不必如此，”蓝忘机轻疏了一口气，“我很喜欢，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魏无羡笑着给他斟了一杯酒，“我知道蓝家禁酒，但是少喝点没事儿的吧？我们云梦人最擅长酿花酒了，这个叫做西施醉，你猜猜是什么花？”

“娇红凝脸西施醉，青玉栏干说叠香，”蓝忘机了然，“是芍药。”

上次他只顾着责问魏无羡，一心想要要规劝他，偏偏总是不善言辞，故而一直是闹得不欢而散。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曾经错过这么多事情――魏无羡本身是想好好和他说话，请他喝酒的，偏偏他说话刀子似的往他心里刺。

“猜对了！”魏无羡定定地盯着蓝忘机。

蓝湛眼睛的颜色好浅啊……睫毛好像也挺长的……好像是长得越发俊俏了……

“芍药，不好。”蓝忘机道。

芍药寓意情有独钟，偏偏却又是叫做将离草，这便不得不让人神伤了。

但是蓝忘机还是拿起了杯子，一饮而尽，他知道魏无羡决计是不知道芍药的寓意和别称的，不若就当作是别的花也好，总而言之，他不愿意拒绝。

看着蓝忘机喝了酒，魏无羡不知为何也有些口干舌燥，于是也喝了杯下肚，烈酒的滋味一路烧到肺腑，接着鬼使神差地，他问道：“那蓝湛你觉得什么花好？”

“若是要酿酒，那便是桃花。”我为你所俘虏……

蓝忘机说完，手撑着额角，闭上了眼睛。

“蓝湛？”魏无羡一看他不动了，有些疑惑地喊他，手还在他脸前晃了晃，接着事实让他哭笑不得，“不是吧，这才一杯就醉了？难道你们家禁酒是因为酒量差？”

然而不消片刻，蓝忘机便又睁开了眼睛。

“我就说嘛，酒量再差也不可能一杯就醉啊！”魏无羡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把人撂倒在这里，否则拉蓝忘机喝酒，还喝醉了，这罪过可就太大了。

不过蓝湛好像是真的不怕他…在他面前竟然都敢犯禁了……

魏无羡想到这里，耳朵一热，不可避免又想起和江厌离说得那些话来，只得再倒了一杯酒喝下去――魏无羡你真是疯了，想什么呢？难不成你要变成个断袖？还是断在蓝忘机身上，省省吧，一定是你的错觉！他就是对你太好了，你才会这样。

“蓝湛，吃菜！”魏无羡把清淡菜给蓝忘机推过去。

哪知道蓝忘机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了？”魏无羡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蓝忘机摇头，却在魏无羡放下手之后忽然倾身越过小桌，伸手抓住了他腰间的阴虎符。

那阴虎符自从蓝忘机出现开始就一直飘着，蓝忘机腰间的那枚也一样。

只不过飘着感觉不到重量，魏无羡也就忽视了，他认为要是离得远还好说，这东西能提醒他蓝忘机在三百丈以内，但是这下人都在眼前了，飘着也没什么用，他眼睛又不是看不见。

“蓝湛你做什么？”魏无羡发现一丝不对劲，“难不成要拿我的阴虎符？你不是有了吗？和我一模一样的。”

蓝忘机闻言，却是松开了手，坐回去抓着自己腰间的那一枚不动了。

魏无羡见他这副……小儿形态，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蓝湛，你该不会是……醉了吧？”

蓝忘机有些茫然地看向了他。

“噗，”魏无羡证实了猜想，笑得肩膀发颤，整个人滚作一团，“哈哈哈哈别人都是先醉再睡，你是先睡再醉哈哈哈！”

蓝忘机听见他笑，忽然又捂住了耳朵。

魏无羡一瞧，乐了，逗他：“蓝湛？怎么了，听我说话呀！”说着还要去掰他的手。

奈何蓝忘机劲儿竟然挺大的，魏无羡愣是没掰开，只好放弃。

但要这样他也不甘心，没有力气，还有嘴：“蓝湛，我不笑你了，理理我呗？”

蓝忘机不语，继续捂着耳朵。

“蓝湛？蓝忘机？”魏无羡继续喊，“蓝二公子？忘机兄？你真的不听我说话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我好心好意请你吃饭，你喝酒喝醉了就不理我了算怎么回事？”

蓝忘机看了看他，似乎是听到了他说什么，还有些被他说服。

魏无羡来劲了，忍着笑再接再厉地舀了一勺豆腐羹：“你瞧瞧，这是专门为你点的，我自己都不爱吃，清汤寡水的。”

蓝忘机捂在耳朵上的手指松了松，眼睛终于顺了魏无羡的意盯着那勺豆腐羹。

“蓝湛，赏个脸呗？尝尝？”魏无羡又把勺子往前递，连带着身体都往前倾了不少。

要命了，蓝湛怎么这么……可爱……

凑近了看着蓝忘机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魏无羡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蓝湛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看着乖乖的，还小小的一个，让人忍不住就想把好吃的都递到他眼前？

肯定是，蓝湛现在长得这么好看，小时候肯定也是粉雕玉琢的。

蓝忘机随即凑近了那勺豆腐羹，魏无羡眼前一亮。

但是前者立马又缩了回去。

魏无羡老大不乐意，却又灵机一动：“你吃呀，怎么不吃了，赏个脸呗蓝二公子？还是说，蓝二哥哥？”

最后一声魏无羡自己说出来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一想年少时没少喊过，也就没当回事，抱着试试的态度就喊了。

却是忽然被抓住了手腕――蓝忘机捂着耳朵的手已经放下来了，双手改为抓住魏无羡的手腕，接着把汤匙往嘴边移，很乖地吃下了那勺豆腐羹。

魏无羡“……蓝湛，你喜欢听这个？”

那勺豆腐羹已经吃完了，但是蓝忘机却也没有松手，听着魏无羡这么一句，手还紧了紧。

“好好好蓝二哥哥行了吧？松松松手！嘶――你手劲也太吓人了。”魏无羡感受到蓝忘机那双手施加的压力，忙道。

蓝忘机听见他痛呼，吓了一跳的样子，接着松了力道，撩开了魏无羡手腕处的衣料，看见了一圈红痕。

魏无羡一看，眼珠子一转：“哎呀好疼好疼！”

蓝忘机见此，有些懊恼地蹙了蹙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某人一看他这副难得的表情，顿时恶向胆边生地一通乱说：“怎么办，你把我掐成这个样子，回去我师姐看见了肯定是要问的，我又不能对师姐撒谎，只能说是含光……蓝二哥哥你掐的，我师姐心疼我，可能就不让你和我在一起玩儿了。”

蓝忘机眉头蹙得更紧，然后他凑近了魏无羡的手腕，轻轻吹起气来。

这下魏无羡简直要憋笑憋疯了，谁来告诉他面前这个幼稚到用小孩子“呼呼不痛”的法子的人是谁？这还是那个含光君蓝湛蓝忘机吗？真应该让他们家蓝老头也看看他的得意门生是怎么对待自己这个一直就不被他看上眼的顽劣之徒的，说不定胡子都要气歪了。

“好了好了，我不痛了，印子也快消了，师姐肯定不知道了。”好在魏无羡也懂得适可而止，收了手道，“继续吃菜吧？”

“嗯。”蓝忘机一本正经地点头，然后乖乖拿起了筷子吃菜。

这也乖过头了……

魏无羡问：“蓝二哥哥你怎么这么乖，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蓝忘机道：“食不言。”

魏无羡：“……”感情这都醉了还记得家规？

好吧，算了，下次再说。

魏无羡也饿了，于是埋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