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放鹿

【忘羡】阑珊处·三(已修）

*ooc

*借用了广播剧的梗，向广播剧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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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要是成心想糊弄什么人，就一定可以做到，在蓝忘机的再三追问之下，他也是全身而退。
但是再怎么糊弄，他却糊弄不过自己，十几岁的蓝忘机和他斗法还稍显青涩，魏无羡什么也没告诉他，却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些了不得的蛛丝马迹。
回溯时间之法消耗巨大，抱山散人只是带着他一个人就已经捉襟见肘，没道理蓝忘机会有来自前世的模糊的记忆。如果有，要么是抱山散人疯了，要么是抱山散人也出了什么纰漏。
思及此，魏无羡细细想了一晚没有睡下，并且天刚刚擦亮就起了身。
谁知起身这个动作倒是让他混沌的脑子猛然清醒了似的――也许不止是蓝忘机会这样，他也许是记忆显现最严重的一个，所以才会反应如此激烈。仔细想想，江家对他的态度也很微妙。
前世的时候江澄最怕蓝忘机这种“沉默持重，天资卓绝”的人出现在家里人面前，以免被比了下去，现如今魏无羡自认为修为上比江澄高出一大截，并且也是不爱说话的“沉稳”样子，但是江澄却对他很是亲近，回想一下，他偶尔还会用一种熟悉的目光看他。
那种目光和前世一样并不常常出现，当然了，现在更稀少，却是一样的咬牙切齿，百般纠结，眉头紧蹙。
还有虞夫人和江叔叔，江叔叔一样是温和待人，但是虞夫人前不久竟然会让贴身的使女给他夹菜。
不是他妄自菲薄，前世之时魏无羡在江家生活了那么多年，虞夫人也从没给他一个好颜色，自然，像虞夫人那样严厉的人，也没给过几个人好脸色，连江厌离也被她嗔骂过“没有大家小姐的风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可是魏无羡目前真正意义上到莲花坞也没多少日子。
魏无羡前世最怕的就是虞夫人，怕她责骂或者责打，就连紫电他也不是没尝过。但是他也再清楚不过，虞夫人是出了名的护短，若不是把你放在心上，肯定是管都懒得管的，更别说打骂了。
当然，虞夫人让使女给他夹菜也不关他是抱山散人弟子什么事，他娘亲一样是天下闻名的散人，虞夫人因为江叔叔的缘故，照样不喜欢他娘亲。
虽然上一辈的恩怨已经不可考，但是魏无羡由己推人，也知道未知全貌，不可以妄断什么。大抵也是有什么误会，但现在这些都是不重要的事情了。
现在最大的麻烦是，抱山散人，或者他自己……究竟是哪里除了纰漏。
只是显然他现在也回不去抱山，只能靠自己。
魏无羡攥紧手指，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得去藏书阁。
蓝家的藏书阁收藏是仙门百家中最丰厚的，这也是仙门百家愿意把子弟送进蓝家求学的原因之一，二来，若不是蓝家藏书阁收藏丰富，当初温旭也不会率先想要烧毁那里。
因为那一把火烧下去，烧的是蓝家的底蕴，更是在折蓝家人的骨头。
只是如此一来，那就避不开蓝忘机了。这人被他糊弄一通，倒是反应极快，他想起之前魏无羡似乎要去藏书阁做些什么，所以这几天除了上课和习剑，其余时间都在藏书阁撰抄书籍。
他这明显是在守株待兔，但是魏无羡还真的没有办法不去当这只兔子。他想护住藏书阁，也想查阅一些关于时间回溯的古籍。
前者需要布阵，后者必须翻越书籍，无论是哪一个，他肯定都是要碰上蓝忘机的。
罢了。
魏无羡叹了口气，还是打算去一趟。
蓝忘机临窗而坐，手边的宣纸密密麻麻叠了有一块砖头厚，然而手上还是没有停下。
果然期望他不在藏书阁、或打算偷偷溜进去是不现实的，魏无羡坐在玉兰花枝上，衣摆像是撒开的花瓣，显眼到阁内人无法不注意到。
“蓝湛。”在那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魏无羡舌尖略过上颚，叫了他的名字。
蓝忘机却好似不急了，他继续下笔把面前那一页纸写完搁置下去，然后才微微退开了一些，给魏无羡进去的位置。
后者自然不能拒绝，他手心压了一下枝干，就往藏书阁内稳稳落定。
一眼最先看见的是蓝忘机写的字，端方俊秀，个个一般大，比拿模子印出来的还要好看。
“好字。”魏无羡赞了一句。
蓝忘机尽力忽视掉心头似乎是因为被夸赞而涌现出的喜悦――这很奇怪，他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夸赞而暗自窃喜，一来家规不允许，再者美誉于他也算是寻常，也早该习惯了。
但是这种“习惯”，在魏无羡面前真的是不堪一击，或者说，自从他出现开始，自己一直在被他牵着鼻子走，一个目光，一句话，只要是来自魏无羡，无一不牵动着他的心神。
若不是清楚自己从未见过他，而他又是抱山散人的弟子，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和他是有什么前世债孽，或者是他给自己下了什么术法了。
“你究竟是谁？”
“抱山，魏婴字无羡，我想我在很早以前就和你说过了？”魏无羡淡淡道。
蓝忘机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魏无羡只看着他，不语。
“那好，”蓝忘机松口，退了一步，再次问了那个问题，“你如何知道静室的位置？”
他说的问题很好糊弄过去，大抵就是蓝二公子的静室位置稍微一打听就可以知道之类，但“好糊弄”这一点两个人都很清楚。
而魏无羡也清楚蓝忘机想听的不是这种“糊弄”，他不由地蹙起了眉，回忆起来前世他是怎么知道静室位置的。
……
姑苏草木四时兴，少年行来去留轻。
魏无羡不得不承认那是他，或者不只是他――最好的年纪。
彼时无怨无愁，每日需要烦恼的只有课业，像魏无羡这样不用为课业发愁的，也只在如何在半夜三更避开蓝忘机偷喝天子笑这类无聊问题上下功夫。
“气死我了！”一日他下了早课，气得早饭都没吃，左右蓝家的饭食也都是些草根树皮。
江澄哼道：“你又作了什么死，昨天怎么没回来？”
“还不是蓝湛！”魏无羡忿忿地道，“我昨天回来又被他给逮住了，没收我半只烧鸡一坛天子笑，我请他一块儿吃，他还不领情，把我堵在墙头上，天亮才放我进来。”
江澄打量他：“我看你精神得很，也不像是一夜没睡。”
“谁说我没睡！”魏无羡讲到这里忽然笑起来，指着墙头，“我睡在那儿了呀。”
聂怀桑习惯性凑过去，正好听见魏无羡这一句。他倒抽了一口冷气：“魏兄，不要告诉我，你是当着蓝二公子的面睡的？！”
“魏无羡！”江澄怒喝，“你真的当着蓝忘机的面睡的？！”
“睡了呀，”魏无羡不以为意，“我让他放我进来，说我是要睡觉的，结果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就是不肯放我进来，非要到天亮才放人。我好说歹说，说一早还有课，这样一夜不睡我肯定是要早课睡觉了，然后蓝湛他冷哼一声，说‘明日早课，我会监督’，你们也知道的呀，这意思不就是说――‘有本事你就早课的时候当着我的面睡’？于是不用等到早课，我这么有本事的人，当时就睡给他看了！”
“哈哈哈！”聂怀桑捧腹大笑，“魏哈哈……魏兄，我算是佩服你了哈哈哈！”
“魏无羡，我就知道你一天到晚不作点死不快活！”江澄直接气得不行，扭打上去，却也没动真格，最后变成好几个人一起滚到草地上，沾了一身的草叶汁，笑声把枝头的鸟都惊飞了。
“蓝忘机竟然没一剑捅死你。”江澄手垫在脑后，枝叶筛过的细碎阳光叠了一脸，他惬意地眯起眼睛，声音也懒洋洋的。
魏无羡道：“我也觉得，哎你们说他这些天没收到我们那么多东西……怀桑的春宫折扇，你的九连环，还有我的天子笑……说起来犯禁的也不止我一个，怎么就盯着我……”他说到这里有点小声，却也带着不服气，“你们说他把这些东西都收到哪里了？”
“那肯定是因为魏兄你最大胆！敢和蓝二公子这么对着干的也就只有你了，多亏了你吸引了蓝二公子的注意，我们才能有好东西剩下来！”一个同窗少年走过来依样躺下，插话道。
“我不服气啊！怎么这样！”魏无羡蹬了两下腿，恼道，“你们说，谁不是嘴上说着讨厌我，心里却喜欢我，怎么蓝湛就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你还真的是自恋得可以！”江澄轻哼。
又一同窗反而道：“不过这话倒是说得没错，魏兄在哪儿都讨人喜欢，前些日子处理水行渊的时候，卖枇杷的姐姐不仅送他枇杷，叫他小郎君，还夸他长得俊呢！”
“唉，是吧！我说的。”魏无羡当即得意起来，若是身后有尾巴，怕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哼，不过就是搔首弄姿罢了！”江澄道。
魏无羡笑着：“江澄，承认我讨人喜欢有这么难吗？还是说你就是嫉妒？要我说，你这样不解风情的，以后哪家仙子会喜欢上你啊哈哈哈！”
“你找死！”江澄又扑了过去，只是这个动作到了最后没起到任何的作用。
原因是魏无羡忽然叫了一声忘机兄，几个少年除了他，顿时都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拍掉了身上的草叶。
“哈哈哈！”魏无羡乐得打滚，“你们有必要这么怕他吗！”
“蓝二公子。”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几个少年打招呼的声音响起，魏无羡眉心一跳，翻了个身托起下巴，一看，蓝忘机真的是来了！
 但是他却没有起身，只是眨了眨眼，心道：唉，我真是太厉害了，喊了一声，人还真的来了！
“好巧啊蓝湛！”一个尾音被他拖得七拐八绕的，像是一只小勾子。
“云深不知处不可嘻笑打闹，且片刻之后便要听学，诸位还是请先回去兰室为好。”
“是！”江澄把还趴着的魏无羡揪了起来以免他再丢人现眼，“那蓝二公子，我们先去了。”
“嗯。”蓝忘机的目光似乎在江澄揪住魏无羡的手上停留了一下，以至于江澄手被烫着似的松开了，才点点头。
少年们就一溜烟儿地往兰室跑，活似在躲什么瘟神。
“怀桑，你知道吗？”魏无羡一边跟着一边问。
聂怀桑还反应了一下才知道魏无羡在说什么，小声道：“大抵是收到静室了吧，之后应该会交给蓝老先生，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应该是拿不回来了。”
“你被收了多少东西？”魏无羡在兰室坐定之后又丢了个小纸团。
“一本春宫，两把描金边，画着仕女的扇子。”聂怀桑还在纸团上画了个哭脸。
魏无羡眼珠子一转，写了句话：“等着，我下了学就跟着蓝湛，找到静室之后再找机会试试看能不能给你们把东西偷回来。”
聂怀桑回头看了一眼魏无羡，几乎要眼含热泪了。
“所以，魏兄你没找到？”事后聂怀桑问起来，魏无羡只摇头。
“那好吧……”聂怀桑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魏无羡却抿着嘴偷笑――该怎么说呢，静室是找到了，也悄悄进去过了，东西也确实是没找到，但是他给静室里加了点东西。
只看蓝湛能不能发现了。
不过他也没有机会知道了，因为不久之后他打了金子轩，直接被接回了云梦。
“忘机，你可是舍不得魏公子？”蓝曦臣望着身边的弟弟，而蓝忘机闻言，直接敛回了看魏无羡背影的目光。
“绝无此事。”
然而回到静室，蓝忘机却选择了倒立着静心。借着书案，他视线倒转，却忽然发现自己桌案边上的柱脚有一行小字，以至于他手腕一松便落在了地上。
那一行字写的角度很隐蔽，又很细小，若不是他倒立着，绝对是发现不了的，但他还是发现了――“魏无羡到此一游”。
有的人饿了，看见“包子”两个字就可能会嗅到包子的香气。
蓝忘机暂且熄了静室的檀香，手指摩挲那几个字，恨不得用力些，却害怕会抹淡了字迹，继而驱走鼻尖清冽的酒香，还有若有若无的荷花气息。
魏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