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放鹿

❌️不授权转载搬运❌️
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微博@青崖放鹿是白鹿

【忘羡】阑珊处·二(已修)

*ooc


/////////////////////////////////////////////////

这些天里,蓝忘机心中一直莫名悸动着,明明他才刚刚闭关结束,别说受什么伤,修为也是又突破了一个关卡,但他总是觉得心口堵着,沉重得他喘不过气来。
问过云深不知处的医师,得到的回答也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云深不知处的医师自然是医术高明,蓝忘机无法,只得先作罢。
姑苏蓝氏除夜巡外不可亥时不息,蓝忘机难得睡不着,于是就换下了巡夜者的任务,巡视云深不知处。
出关头一回巡夜,天上的月亮完满却孤清,他不由想着,总有人寄情于明月却也没什么道理,不过都是些情之所至的荒诞想法,不能说是错的,但那月轮万年如一日地旋在天上,又不晓人间,到底是不能通人情的。
但是他这么一通想完,心里又似乎有个声音在拼命反驳。仿佛被蒙在一面牛皮鼓里的人,想要出来透口气,故而挣扎得撕心裂肺。
不对劲,什么都不对劲。
蓝忘机将避尘剑柄向下压了半寸,摩挲着上面古朴精致的纹路,深深蹙起了眉。
然而在墙头探出一只白皙的手时,他忽然怔忪了——好生熟悉的画面。
那人手掌一压,整个身形显露出来——一身滚着红边的黑色道袍,月光隐隐流动其上,红色发带随着夜风飘摇着,撩动非常。
“夜归者不过卯时末不允入内。”蓝忘机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但是蓝氏的家训并没有因此而销溺在胸膛里,还有……他看着那人手中的东西,开口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魏无羡看着墙下那人,心中喟叹一声:果然无论过多久,甚至斗转星移,小古板还是小古板。
但是大约顺着你一些,以后你也不会那般讨厌我了。
魏无羡将天子笑放在了墙头,开了口:“天子笑。”
“云深不知处禁酒。”蓝忘机见他放下了酒坛,脑子嗡地疼了一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又错了…这个人……好熟悉。
“所以我放下了,”魏无羡轻轻道,“但是卯时末才能入内,要不还是算了?夜已深了,念在我不知者无罪,小郎君行行好,放我进去?”
听得他舌尖绕出口的那声“小郎君”,蓝忘机耳朵有些泛红,不受控制地点了头:“阁下是来求学的世家子弟?”
魏无羡就从墙头跃下,拂尘滑出乾坤袖,淡淡道:“抱山,魏婴字无羡。”
“不对。”蓝忘机低喃。
“哪里不对?”修道之人耳聪目明,魏无羡听见这话,有些不解地反问。
“云深不知处,蓝湛字忘机。”蓝忘机却没有答他,而是回礼道。
魏无羡不禁想,果然是以前撩拨得过了火,才导致蓝忘机那样讨厌他。然而瞧他现在这般翩翩有礼,魏无羡心里却涌上一丝难受。
这个小古板,难道可以对任何人这样有礼,却仅仅那样看不惯他吗?
蓝忘机只是兀自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瞬。
魏无羡只得率先开口打破这僵持的局面:“忘机兄,若是无事,我就先告退了?”
蓝忘机微微敛下眸色,接着点头:“不可再犯,外客如若多次犯禁,须到祠堂领罚。”
魏无羡听完,颔首应了,接着头也没回,往宿处的方向离开。
蓝忘机看着他的背影转入一角消失不见,目光回转,落在墙头的两坛子酒上——普通的酒坛,红色的酒封。
蓝忘机不饮酒,却也知道这只是普通的酒的样子,即使是挂着姑苏名酿的头衔,约莫也只是在酿造上有些微不同而已。
他旋身取下,原本冰凉的坛上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蒙上了一层夜露,更显刺骨。
蓝忘机怔怔地拿了它们片刻,忽然却像是被灼烧到了手心,蓦然间松开,清亮亮的酒液便泼洒在了草叶间,热烈的气息也埋进土壤里。
――“你打算一直如此吗?”
――“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
谁在说话!
蓝忘机按住太阳穴,疼痛感从脑海蔓延到心脏。
他迫切地去搜寻那仿佛从四面八方灌入的声音,然而终是无果。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埋在脑海深处,上着锁,然而钥匙却不在他身上。
刚才那个人,那个人…他是什么人……对了,今日多有世家子弟及散修来蓝家问学。刚才他说:是抱山,魏婴魏无羡……
于是第二日,蓝忘机便忍不住去了兰室,在魏无羡身后的空位坐了下来。
他到的时候,那人正在白宣上写写画画,看不分明,却似乎晦涩得很,求学的子弟们原本好奇地过去看,然而一来看不懂,二来蓝忘机进来了,于是便悻悻回了位置早读。
早课完毕是用早膳的时辰,世家子弟们看见云深不知处的膳食大多一脸一言难尽,蓝忘机往魏无羡的方向看,发现他倒是神色平淡地吃完就离了席。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他一早上下来,对这样“感觉什么都不对”的情况有些习以为常了,但是心里的别扭感却没有减少一丝一毫。
“散人,”清河聂氏的聂怀桑不怕魏无羡的冷脸,自来熟地凑到他身边,手指虚虚一指后方,“蓝二公子从早上开始一直在看你呢,你是不是惹到他了?”
“没有。”魏无羡道。
聂怀桑疑惑:“那他怎么一直看你……但是说真的,散人我真佩服你,蓝家这膳食我吃了好多次都受不了,可你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嗯,”魏无羡点头赞同,“味道是一言难尽。”
聂怀桑得到这样的评价,哈哈笑起来:“我看散人你那样淡然,还以为你不觉得难吃呢。”
“称呼名字即可。”魏无羡心说怎么可能,蓝家这膳食全是草根树皮,他在抱山不能正常进食的那段时间喝的米糊都比这些东西好。只是他现在也没什么味蕾上的需求,苦点就苦点,左右吃不死。
“那我就叫你声魏兄了,”聂怀桑也不再拘束,“魏兄,虽然你说没惹蓝二公子,但是我还是给你提个醒,你久居山中可能不太清楚,此来姑苏,有两个人你是千万不能招惹的,一位就是方才的蓝二公子,还有一位就是蓝老先生蓝启仁。一大一小两个古板,一点错都不能被揪到。”
“没那样夸张。”魏无羡叹道。
蓝家的的确确是最刻板的世家,家规三千多条,林林总总竟没有一条重复的,但是却也没那样死板。毕竟蓝氏先祖蓝安是以情入世,亦为情去。再者,蓝家祖上也出过蓝翼这等毁誉参半的女家主。再举个例子,若是蓝家真的迂腐死板,当初也不会加入射日之征,而是坚守阵地,誓死护卫到底,直接来个玉石俱焚了。
聂怀桑不解魏无羡心中所想,只是挠挠头,道:“反正有可能是我草木皆兵了,但是蓝老先生有个毛病,喜欢提问默写那些世家渊源谱系,我自己家里的人已经那样多了,三代以外就只会姑婆叔婶一通乱喊,谁还记得别人家的!简直是听时如聆天书,默时卖身为奴!”
这时,江澄也吃完了,见两个人说话就走了过去。听完聂怀桑那一通,他不由哼笑道:“你就算卖给他,他还不一定学过呢,身手倒是厉害得很。”
魏无羡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课钟便响了。
蓝启仁听完蓝忘机给他汇报过的早课和早膳情况,颇为欣赏地看向了窗边坐着的魏无羡,想着不愧是出自抱山门下。然而前人之荐,他也清楚他母亲藏色散人的顽劣跳脱,便有心考考他,顺带着告诫他今后也不能骄傲自满。
“魏婴。”于是点名时,蓝启仁便点中了魏无羡。
后者站起来:“在。”
“我问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魏无羡道:“不是。”
他不等蓝启仁问出下一句便接着道:“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妖’与‘怪’极易混淆,可能举例区分?”蓝启仁点点头,似是颇为满意。
魏无羡指兰室外的郁郁碧树,道:“臂如一颗活树,沾染书香之气百年,修炼成精,化出意识,作祟扰人,此为‘妖’。若我拿了一把板斧,拦腰砍断只剩个死树墩,它再修炼成精,此为‘怪’。”
“清河聂氏先祖所操何业?”
“屠夫。”
“兰陵金氏家徽为白牡丹,是哪一品白牡丹?”
“金星雪浪。”
“修真界兴家族而衰门派第一人为何者?”
“岐山温氏先祖,温卯。”
答到这里,江澄和聂怀桑都惊诧地看着他。
“嗯,既已入世,这些便都是应当知晓的。”蓝启仁也就没再多为难他,让他坐下了。
“魏兄,魏兄我卖给你,救我条小命!”聂怀桑小声叫他,然而一个不察,直接被蓝启仁发现了,于是被点了起来,一脸苦相。
“有的人多次来我蓝氏求学,想必也有些成果,”蓝启仁道,“聂怀桑,我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聂怀桑脸都垮了:“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啊……”
蓝启仁气得胸口起伏,点了蓝忘机:“忘机,你告诉他,何如。”
不知为何,从聂怀桑被点起来之后,蓝忘机感觉心口松快了很多,便答道:“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序,不得有误。”
“听清楚了吗?”不止是在说聂怀桑,蓝启仁的目光仿佛扫过了所有人,看得一堆少年心里直打寒颤。
“听……听清楚了。”聂怀桑如蒙大赦,终于要坐下了,然而屁股还没挨到蒲团,魏无羡便又开了口。
“虽说是以‘度化’为第一,但‘度化’往往是不可能的。‘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说来容易,若这执念是得一件新衣裳倒也好说,但若是要杀人满门报仇雪恨……”魏无羡觉得要给世人透个底,这便是个好机会,“横竖有些东西度化无用,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堵为下策,疏为上策。镇压即为堵,岂非下策?”
蓝启仁没有因为他忽然开口而变得十分生气,只是反问:“那你有何良策?”
魏无羡道:“这名刽子手横死,化为凶尸这是必然。既然他生前斩首者逾百人,不若掘此百人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该凶尸相斗……”
蓝启仁豁然站了起来,原本对他的欣赏顿时散了个干净:“不知天高地厚!伏魔降妖、除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其怨气?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魏无羡安抚道:“先生何必如此生气,千百年前,修仙御剑也是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再看,便又是另一番光景。”
蓝启仁自觉失态,收敛情绪,然而还是厉声道:“那我再问你!你如何保证这些怨气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
“自然可以,”魏无羡语惊四座,“因为我便是灵怨双修。”
说完他站起身来一礼:“小子狂妄了,但是说的是实话。”
蓝忘机死死盯着他。
蓝启仁脸色变化万千,静默在兰室里如水漫金山,但他最后还是让魏无羡坐下了。
但魏无羡坐下时扬起的衣袂发丝,一举一动都让蓝忘机的心揪到了一起定——是有什么地方错了,但是……
一种莫名的庆幸从心田流淌过去,延绵不绝。
——“忘机兄,我又来啦!怎么样,几天不抄书,想我不想?”
——“蓝湛?蓝二公子?蓝忘机?”
——“我知道了,蓝二哥哥!”
——“姑苏话怎么骂人?”
轻佻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蓝忘机看着魏无羡,心道:会是他吗?
一直在他耳边说话的人,会是他吗?可是那样轻快且近乎亲昵的声音应当是出自一个笑意朗朗的少年,而前方那个人,一身冷清,像是一抹随时会消散的魂灵。
……
下了学,魏无羡被蓝启仁叫去讲话了,晚膳过后才回。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江澄随口问了一句,魏无羡只摇头不语。
“你不说我也猜的到,”江澄坐到床边,双手抱怀,“无非是你今天‘艳惊四座’,蓝启仁怕你搞出什么事情来弄得各家自弟都没办法定下心来好好学习,然后警告了你一通。”
说完,江澄又好奇道:“你真的灵怨双修?”
“是,”魏无羡看向他,“你知道了就可,这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蓝老先生怕你们起歪心思,说我既然灵怨双修,在云深不知处便只用灵力。”
“我又不傻,没事找事去修什么怨气!”江澄被子一蒙,“晚饭给你放在桌上了。”
魏无羡看着桌子上那盘子酥皮点心,心说怕是江澄趁着晚膳后那一会儿功夫偷偷下山买的,便只拿了几块就着水吃了,而后收拾洗漱完,披上衣物:“谢谢,我出去一趟。”
“别犯宵禁。”虽然不认为魏无羡这么寡淡的人会犯这种错误,但江澄还是好意提醒道。
“我不出云深不知处。”魏无羡说完,带上了门。
此时离宵禁还有一会儿功夫,魏无羡出了宿处,直奔姑苏蓝氏的藏书阁。
上次姑苏蓝氏藏书阁被温家烧了魏无羡并不清楚具体是何时,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与其坐以待毙,让藏书阁百年积累毁于一旦,不如他先来做点什么护住蓝家藏书阁。
温家一旦滋事,他要顾的还有莲花坞,自然不知道还能不能抽出身来蓝家。
就算是为了赎他杀了那么多蓝家人的罪了,顺便,若是蓝家不损兵折将,将来射日之征里必然能多些力量。
但是魏无羡没想到,自己来到本该空无一人的藏书阁,会见到这样一副情景。
蓝氏双璧之一的蓝湛蓝忘机,蓄了满眼的急躁,不停地翻看着藏书阁的书籍,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
魏无羡怔愣地扶着门的一边:“你怎么了?”
不怪魏无羡,蓝忘机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骇人。
“是你。”蓝忘机转过头来看见了他,所有的动作都停了,僵成一具木偶,语气却是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
魏无羡走过去,拢好身上的衣物,小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蓝忘机却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肩头,很是失态地摇晃他:“是你对不对?说话的人是你。”
魏无羡被摇得头昏脑胀,肩膀也被捏得生疼,惊骇间猛地推开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顾得上询问:“蓝湛,你没事吧?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蓝忘机闻言,倒是真的一只手扶住了头:“疼。”
“哪里疼?”魏无羡看见他另一只手捂在了心口,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疼,还是都疼。
“你别着急,上来,我们去找云深不知处的医师。”魏无羡弯下腰示意蓝忘机趴上去。
蓝忘机却看着他不动了。
魏无羡道:“蓝湛,上来,不然这医师你还看不看了,我看你这个样子,恐怕走不了了。”
蓝忘机却感觉脑子里多了些什么画面,黑暗的洞底,咆哮的猛兽,但是那个人的声音那么清晰。
——“是我!惊喜吗!”
——“你说放就放,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冲动,他顺从地趴到了魏无羡的背上。
魏无羡把他背起来,微微抿起了嘴唇,心道:蓝湛看着身量纤长没几两肉,结果还挺沉的。
“谢谢。”蓝忘机道。
魏无羡心说你今天可是害得我没办法做正事儿了,嘴上却道:“蓝二公子,你不舒服,为什么还在这里翻书?应该早点找医师,然后好好休息才对。”
“左边。”蓝忘机低声指路。
魏无羡依言拐了个弯,走了不久,蓝忘机就让他停下了,他扣了两下门作为提醒,直接进去了:“医师在吗?你们二公子好像不太舒服,快点给他看看。”
他把蓝忘机放下,让医师诊治。
“二公子可曾经历过什么大喜大悲之事?”医师一诊蓝忘机的脉门,开口道,“日前二公子来此处时分明是没有大碍的,然而短暂的功夫,气血便在胸腹郁结。”
“或许。”魏无羡本以为蓝忘机呆在云深不知处境内,要有事儿也肯定就是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然而蓝忘机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蓝忘机艰涩道。
“这有什么,”魏无羡开口道,“我一日之内忘记的事情没有十件也有八件,有的事情忘了,也觉得很重要,可是没了它,我一样好好的,人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东西,这样才快活自在。”
只是他说完也不知道自己话里究竟还有几分认真了。他曾经过得无忧无虑,后来一把滔天大火,烂漫散尽一身骂名。
医师却点头:“这位小公子说的在理,心宽方能体泰,我先给二公子开一副药散去瘀血,但是二公子还是不要过多纠结。”
“好了蓝湛,回去休息吧。”魏无羡就替蓝忘机拿了药,送他回静室,“快到宵禁了。”
蓝忘机却扣住了他的手腕,语气里带着质问:“你如何知道静室位置?!”
魏无羡眯起了眼睛。

评论(41)

热度(3423)

  1. 共6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