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放鹿

【忘羡】折花簪鬓·十三

*ooc

*更新啦！

当初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打了金子轩被遣返回了云梦，留江澄一个人在云深不知处完成了学业才回去，那时候他远远看见江澄回来的船只，跑到莲花湖里装死，面朝下背朝天，要不是憋不住咕嘟吐了几个泡，估计江澄能被他吓死，而不是举着船桨来打他。

但是现在真的被水淹没来不及闭气，水呛进喉咙里，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他原想着下河来洗洗脑子，也不是真的想寻死，毕竟多险的境地他都想着要活下来，也不至于因为这小小的跳河而英年早逝。

等达到了洗脑子的效果，他脑子变得一片空白了，就划动手脚浮出了水面，甩了甩头脸上的水。

谁料想又有水花溅开来，他又被溅了一头一脸。

“魏婴！”溅他一脸水的人声音带着愠怒，一把钳制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失了分寸，魏无羡不禁一声痛呼。

“蓝湛？你怎么也跳……”对上那人含怒的眼神，魏无羡咽了咽，剩下的话被他咽了回去。

接着便是身体被提起来，两人在昏暗的街角站定。

“蓝湛，你怎么也跳了，我逗你玩儿的我水性比鱼还好，”说出的话里有几分心虚只有他自己知道，“从那么高跳下来，你没事儿吧。”

话音刚落，他倒是先打了自己的脸，一个响亮的喷嚏导致他脊背都弯了一下。

夜里的水寒凉。

蓝忘机被他一个喷嚏打散了怒气，抖开一件干燥的衣服给人裹上，魏无羡心知他袖子大约是改造过的乾坤袖，也没拒绝…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抬眼看他。

面前的人和自己一样都是浑身湿透，白色的衣料沾了水贴在身上，透出健壮而不夸张的身体曲线，水滴顺着他的发丝，划过他的下颚低落，宛若裹上了一层霜雪，快要凝结成冰一般透亮。

魏无羡轻轻倒抽了一口气――蓝忘机这个样子，倒像是真的九天仙人被拉进泥沼，带上了凡世的烟火气。

要命，蓝湛怎么好看成这样。

今天晚上魏无羡在心里发出过多次这样的感叹，但是哪次都不及这次来得迷茫。

他心里想东想西，自己都不知道想了些啥，跳水之前的混沌仿佛没有被洗掉，他的思绪变得更加粘稠了。

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到被人拉进一间客栈才回过了神，蓝忘机要了两间房和热水衣物，把他推进房间里，接着一言不发地去到了另一间房里。

魏无羡懵然地洗了个热水澡，一身清爽地换上店家给他拿的衣物，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蓝湛是不是生气了？

这可不行，他推了门去敲蓝忘机的房门，略一思索，隔着门喊：“蓝湛，你好了没，我就想说……对不起嘛是我错了，我没想到你也会跟着跳下来啊，对不起对不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生气了，再不然你打我两下也……”

“我没生气。”蓝忘机在他身后道。

“你你你怎么不在房间里？！”魏无羡吓得一跳，定住睛才发现蓝忘机手里拿了一个托盘，里面还有一大碗冒着热气的姜汤。

“驱寒，”蓝忘机把托盘往前一递，魏无羡就错开了身，他得以推开了房门才继续说道，“进来吧。”

“哦哦哦。”魏无羡见他似乎真的没有生气，心里松了口气，跟着他进了屋。

“给。”蓝忘机把碗塞进魏无羡手里。

后者点点头，痛快喝了，喝得浑身发热才放下了碗：“……你真的不生气？”

蓝忘机好整以暇地收了碗：“你很在意。”

逗弄说不上，只是和这人在一起久了，有些坏心思就变得无师自通起来。

原本蓝忘机对他跳下桥这件事是生气的，可是见到这个人没事，而且看着他的眼神里一派迷茫，他又生不起气来。

他的魏婴也许是想到了些什么，但他像只扑朔的兔子，面对忽然掉在草地上的苹果又是好奇又难以鼓起勇气去触碰。

从前魏无羡未曾踏出过少年心性的象牙塔，偏偏又被逼进了长大后苦痛而乏味的森海。蓝忘机不能又来逼迫他走向自己，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朝他伸出手，给他选择，慢慢地去引导他。

他说过，会一直陪着他。那么他就在他身边，或者在他可以触及的地方，其余哪里也不去。

当然，他起先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彷徨和忐忑的，他会担心魏无羡的处境，会为他身体不好或者看着又瘦削下去而忧愁，还害怕这个人不再会选择自己，不会去深思自己的心意，继而一直这样懵懂下去。

但是他又想，也未尝不可。他陪着他，而他一生平安喜乐。

只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愿意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相信上苍是眷顾他们的――把他们放在凡俗的水深火热里打磨，用多情的利刃破开他们的血肉，但到了最后，会给他们最好的归处。

魏婴是他的归处，他知道自己也会是他的。

魏无羡唇角牵了牵：“当然是在意的，不然我为什么要问？”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和师姐谈论得太多，也许是蓝忘机太完美又待他太好，但是无论他对于蓝忘机是作为朋友还是什么，他都在意他对自己的情绪。

只有这一点是不必确认的。

他失去的东西太多，有时候根本不敢去细想，可是却也有什么是一直在的。江厌离，江澄，他们对自己的关心，这些现在是他拥有的，也是仅有的，是最宝贵的了。

还有蓝忘机，不管是什么缘，蓝忘机这个人一直没有淡出他的视线，少时他不停地招惹他逗弄他，后来以为是殊途，但却成为了朋友。

虽然出乎魏无羡原本的预料，但是没有想像里的剑拔弩张与正邪相悖，蓝忘机留下了。

留在他的一亩三分地里，而且一直没有走……不管他是变成了什么样子，即使他当初自己都觉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从鬼地方爬出来的东西，有口气儿，却和死了没什么差别，浑身怨气四溢。

是蓝忘机，他把自己带回了人间。他的眼神告诉他，他还算是个人。

他记得射日之征里别人说他邪的时候，蓝忘机帮他说话，说他“虽修非常道，但行正义事”。

别人对他的好，他都记得。江叔叔和虞夫人收留他，给他一个家；江澄为了他把心爱的小犬送走；江厌离大半夜来找跑到树上的自己，给他改鞋子，给他炖莲藕排骨汤，后来还给他绣发带缝衣服；江澄在他挨打罚跪的时候背过他不止一次。

但是，从乱葬岗里出来之后，这个对他好得最用力的人，却是蓝忘机。

送药是他，替他逼出瘀血是他，送吃食是他，还助他炼成阴虎符顺利认主，陪他一起搜寻过情报，和他一起救过薛洋，帮他说话，最后还收留温情一脉。

他一句话邀他来云梦玩儿，说来就来了。

即使到最后被自己害得跳了水。

魏无羡想到这里，忍不住扶额，却泄露出几声笑：“对不住了蓝湛，今天晚上是我错了。你生气也好不生气也罢，晚饭还没吃呢，方才在街上你也就吃了口鱼面，走，下楼吃饭，吃饭好吗？”

“好。”蓝忘机点点头，随他下了楼点菜用饭。

接下来的几天魏无羡就肆无忌惮起来，带着蓝忘机上山下水逛街，打山鸡捞肥鱼射风筝能吃的能玩儿地都试了个遍，恍惚又变成了蓝忘机记忆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英姿勃发的少年郎。

直到去赴兰陵金氏在百凤山的围猎，蓝忘机要回到蓝家阵营收拾妥帖，两人这才在山脚下暂且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