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放鹿

【忘羡】折花簪鬓·二

*ooc

*这篇发完我再构思构思，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好几个剧情选择我纠结了(ಥ_ಥ)

或许于蓝曦臣这个“家人”而言，蓝忘机失去魏无羡是悲伤的，蓝忘机当然悲伤。只是对于蓝忘机自己而言，他的感情却远远不只是悲伤。

很早之前，他和魏无羡就把生死这件事摊开来谈过。

魏无羡两世为人，对生死之事有他的一份豁达，蓝忘机却总是走不出这一步，他那十三年间每每梦回的心爱之人，终于到最后求仁得仁，如何能舍得下。

魏无羡却有着另外的法子对付他这个执拗的爱人――“谁不会死？修道之人寿数远超普通人，但还是难以跳脱生死，但是难道我死了就真的死了吗，只要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就算是两个飘荡着的魂灵，亦或是投胎转世一说，我不记得你，你也不记得我，但是该相遇的，再晚也不怕错过，就像现在，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不还是在一起了吗？而且，我们答应了彼此，要一直陪着对方的，那么不过是现在再加一句，无论生死。”

“无论生死，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蓝忘机与魏无羡的感情，到最后纯粹到只剩下对彼此的爱，还有这样一句承诺。

所以蓝忘机陪着魏无羡，遵守承诺等到他最后一缕魂魄散尽，然后去找他。

这是他答应过的。

所以蓝忘机即使震惊，也很快接受了自己回到这里――当初他与他的魏婴矛盾开始的地方――的现实，既然来了，魏婴还是魏婴，蓝忘机还是蓝忘机，承诺就是有效的。

“蓝二公子？！”刚处理完温晁，魏无羡从阶上下来，蓝忘机璧人似的站着。

说来奇怪，魏无羡自认方才折磨温晁一众时是一身阴戾之气，然而一向看不惯邪魔外道、世家楷模蓝家的皎皎君子蓝忘机，却是一言不发地离开。

本以为是惹了他厌烦，故而一眼也不愿再看自己，然而这人却似乎在这里等着他。

等着他做甚？难不成要兴师问罪？

“魏婴。”蓝忘机缓缓开口。

“怎么？”魏无羡下意识地抿起了嘴角，眼里闪烁着戒备，只待蓝忘机吐出一星半点让他不快的字句，便要反驳。

然而在蓝忘机眼里，他却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瘦猫，经过的路人也能惊动他。

他忍着心疼，又开口：“魏婴，此道损身损心性，你身体可要紧？”

“哈？”听了前半句，魏无羡已经心道果然他是看不惯邪魔外道，但是后面跟着的这一句，怎么这么奇怪……

蓝忘机这是在……关心他？

“还好，能杀温狗，我痛快得很，身心舒畅，”魏无羡一出口就觉得这话是不是太带刺，于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多谢蓝二公子关心了。”

强撑。蓝忘机心下叹气，如今的魏无羡，是后来的魏无羡嘴里经常念着要打一顿的魏无羡，太硬撑，也太让人心疼。

“江宗主，”蓝忘机此时只能从江澄身上下手，“虽是温氏一战正在进行之中，然而魏婴面色如此苍白，又失踪三月有余，修此伤身损心之道，是否应该先让他调理一番？”

江澄嘬了嘬牙花子，觉得这场面说不出的怪异，蓝忘机什么时候这么关心魏无羡了？！

“用不着！”魏无羡本来要说用不着这么麻烦，最紧要的是杀温狗，然而他话刚出口，蓝忘机看向他的视线就带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下意识就多接了一个字，“……吧？”

“蓝二公子所言有理，多谢关心，江某记下了。魏无羡你给我闭嘴，走！”江澄本来要习惯性提着魏无羡后领把他拖走，然而一看他那苍白的脸色，只好嫌弃地走在了前面。

魏无羡只好跟上江澄，经过蓝忘机身边的时候却忍不住停住了脚步：“蓝湛你怎么办，这边都料理完了，要不要一起走？”

人家关心自己，魏无羡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客客气气地询问了一句，这大约是他这些天来第一句这么心平气和的话。

“好。”蓝忘机缓和了眸色，点了一下头，跟在魏无羡身边。

魏无羡却心下微愣，不是他妄自菲薄，可是蓝湛竟然和他这个邪魔外道为伍，少时他们闹得那么翻，蓝忘机现在不仅不计前嫌，还这么关心他……是不是有点太心胸开阔了？

不过也是，他是蓝忘机嘛！转念一想，这件事情又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魏婴，你修此道易身心受损，这三个月……发生了什么我不过问，”蓝忘机道，“但想必也不太好，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看顾好，还有，蓝家清心音……”

魏无羡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打住，蓝二公子打住吧，谢谢关心，不用麻烦了，你也知道，蓝家清心音对我没用。”

接着又暗自思忱：怎么回事？蓝湛这么关心我……这是被人夺舍了？

蓝忘机和他相处甚久，一眼就看出他正在想些什么，暗道自己还是操之过急了。

可是也不能不急，过往的蓝忘机不善言辞，字字句句都戳中这人伤痛，又总是被太多东西绊住手脚，所以总是追不上这人的步伐。

而且魏无羡总是走得太快了，他为了什么事情，可以把身上的东西全都抛却掉，看似不羁，其实最为专注。

少时的魏无羡也是这样，蓝忘机听见他和同窗好友侃侃而谈，江澄说他巳时作丑时息，起来了不练剑，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

魏无羡却说：山鸡打得再多，我还是第一。

蓝忘机那时心里说他轻狂，其实后来一想，不过是因为这人清楚，修炼之道不必死钻，玩就是专心玩，兴致上来就也能和他在墙头上打一架，为人跳脱，实则旷达通透，江晚吟就是太爱和人比较，事事较真，修为上才总是比不上他。

后来魏无羡修鬼道也是，他的确聪明，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

但是蓝忘机猜测，他修鬼道之时的念头恐怕就只有活下去。

之后射日之征，也是要报仇便杀个痛快。

至于温情一脉，更是报恩便报答到底。

魏无羡太过纯粹了，像是一面镜子，可以照出人心的丑恶，那么见不得自己肮脏之处人也就自然容不下他。

“已有改进，可以一试。”

但是蓝忘机不同，该说他曾经也受不得自己那份对于魏无羡的旖旎心思，但是或许魏无羡当初正需要这个。

需要有一个人，无论怎样都在他身边守着，随他是携手还是丢在脑后，任他予取予夺，也可以安心交付后背，需要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见。

所以蓝忘机回到了这里。说来，也许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是回到了这里了――因为这时候的魏无羡最需要他。

魏无羡扯了扯腰间陈情的穗子，终于眉梢一挑：“蓝湛你怎么忽然这么关心哥哥我了？走，请你吃饭去！”

他没等蓝忘机开口，扯着嗓子喊前边的江澄，后者只好没好气地丢了个钱袋过来，自己打了个招呼让他少作一些，早点回去，然后自己大步离开了。

“走走走，我和你说，这几天追着温晁我都倒胃口，吃饭去吃饭去！”他把钱袋抛了抛，清亮的月色下，紫色的钱袋上九瓣莲纹绣得细细密密。

蓝忘机抿了抿唇，心下只说算了，微微一点头，和之前很多次一样，没有拒绝魏无羡。

以后也不会。

而且魏无羡说的是实话，这些天从乱葬岗出来之后，他沿路杀掉温氏门生修士，的确也没怎么好好吃饭休息，通常都是囫囵眯一会儿，吃东西最多也就是包子馒头。

蓝忘机给他点了一堆养胃的汤汤水水，再让小二上了几个辣菜。

“哟，”那些菜一上来，魏无羡眼睛一亮，还不忘戏谑道，“蓝湛你这么能吃辣？”

“尚可。”蓝忘机答了他的话，给他盛了一碗汤。

魏无羡看着面前推过来的汤，古怪地看了蓝忘机一眼，却也没说什么，道了声谢：“谢谢谢谢，你自己顾着自己就好。”

“不必言谢。”蓝忘机淡淡道。

魏无羡却又叫了一坛子酒，一看蓝忘机不太对劲的眼神，忙道：“不是，你们蓝家不喝酒，我自己喝。”

“酒性寒凉。”蓝忘机却摇了摇头。

魏无羡又是愣了半天，最后肩膀松懈下来，嘴唇一抿：“蓝湛，抱歉。”

他到刚才为止一直是处于戒备蓝忘机的状态，说到底就是心里不相信蓝湛对他会完全不厌恶，少时他时不时就要去撩拨一番蓝忘机，墙头打架，触犯宵禁还拖蓝忘机下水，藏书阁里偷换春宫，弄到最后向来涵养极佳的蓝忘机对他脱口而出就是一个“滚”字。

当初单纯就是少年心性为了好玩儿，也没考虑后果，现在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实在是过分极了，蓝忘机没一剑砍死他就算是好的。

可是今天晚上蓝忘机却对他字字句句透露着关心，实在是……饶是魏无羡向来厚颜无耻，也不禁有些赧然。

只得悻悻倒了一碗酒，先把那碗汤喝了一大口，再把酒灌下去：“行吧，我少喝点，本来打算喝上三四坛，现在一坛也行。但是蓝湛，今天就算了，以后别和我这么说话，你知道我没了酒不行，今天是给你面子哈。”

蓝忘机不置可否，总算动了筷：“食不言。”

“噗，”魏无羡听了他这句，破了功，“蓝湛你也真是……好吧，不说话就不说话，我吃饭。”

遂埋头风卷残云。

酒足饭饱之后，魏无羡坐在桌子边上撑着下巴看蓝忘机。

后者早已经放了筷子，见他看自己，微微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魏无羡却别开了视线，起身抻了个懒腰：“行了，吃也吃饱了，蓝湛，我先走啦，再见。”

蓝湛闻言也起了身：“清心音。”

“不必了蓝湛，江澄估计回去告诉我师姐我还没死，再晚也得回去。”魏无羡道。

其实不是说真的急着要走，只是魏无羡方才看蓝忘机，还是那么一副白衣胜雪的端正样子，相比起自己来说似乎更加是两个极端了。

他现在这副鬼样子，总不好去和蓝忘机搅和在一块儿，还是离远一点儿好，省的坏了蓝忘机的名声。

魏无羡自己心里有数的，修鬼道的的确确是万不得已之策，可是都已经这样了，他也接受这件事情，更舍不下现在这唯一可以辅佐江澄，报仇雪恨的法子。蓝忘机说得对，鬼道是损身损心性，可是说到底，损也没法子，他心性如何，自己控制的住，控制不住也得控制。

没有退路，只能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这么黑的路，就别拖蓝忘机下水了……就算是为了回应蓝忘机对他的这份关心。

而且蓝忘机似乎修为又精进了，恰逢射日之征，他定能一战成名，前途一片光明。

他？他将来还不知道在哪个阴沟里扑腾呢，能陪在江澄身边辅佐他自然是最好，但是保不齐哪天有什么人看不惯他这邪魔外道，那么他就云游四海去，也不可能连累江澄。

这样也不错。

不过那也得排在灭了温家之后！

正转身离开，手腕上却传来拉扯的力道，魏无羡回头，有些疑惑，还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蓝湛？”